我攥着《杜工部诗集》的手心沁出冷汗，手机屏幕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。微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，像根银针扎进耳朵。 “小友可愿与我共赴长安？” 发信人备注是"老杜"，配图是半张泛黄的自画像——那个头戴竹笠、须发皆白的老头，此刻正用手机自拍般歪着脑袋，眼神狡黠得像是偷到油的老鼠。 我差点把手机甩出去。三天前在杜甫草堂文创店买的盲盒摆件，此刻正从抽屉里发出低低的震动。那老头捏着手机，塑料外壳被他五指扣得变形，像颗即将爆炸的橘子。 “您确定不是诈骗？“我盯着对话框里跳出的付款请求，对方昵称是"诗圣杜甫”，附言写着"借五百买酒钱，下次还你两首绝句”。 "小友，"老杜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，带着竹筒碰撞的回音，“你摸摸我后颈。”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，指尖触到摆件发烫的电路板。老头突然抽搐起来，塑料材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，像极了老家院墙边被雷劈中的老槐树。 等他恢复常态时，手机相册里多了张皱巴巴的借条，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暮色里洇开：“借酒钱五百，还绝句三首。逾期不还，改你《春夜喜雨》结尾。”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图书馆，老杜的工位在古籍修复室。他正用镊子夹着半片《石壕吏》残卷，听见我脚步声便抬头，灰扑扑的工装裤上沾着茶渍，却把手机揣在怀里像揣着传家宝。 "今日要你当我的’诗搭子’。"他突然凑近，塑料假发歪得像株倒伏的竹笋，“我作诗，你改韵脚。” 我盯着他手机里新写的诗稿，“茅屋为秋风所破，我屋为网速所破。卷我屋上三重瓦，卷我WiFi三重码。” "放屁！"老杜的塑料手指在屏幕上戳出火星，"这押的是狗屁韵脚！"他气得假发都翘起来，却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稿纸，“看好了，这首《登高》我改了三十七个版本，总被领导说太丧。” 我接过纸，墨迹在暮色里晕染成晚霞。他手机突然亮起，是馆长发来的消息：“杜工，那个’诗搭子’项目进展如何？” 老杜慌忙把手机倒扣在桌上，塑料外壳上磕出个凹痕。窗外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进来，落在那首未完成的诗上，把"万里悲秋常作客"的"客"字盖住了半边。
